【随笔】央行数字货币会动摇银行业的商业逻辑吗？

王健, CFA

国信证券经济研究所金融行业首席分析师

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特聘研究员

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银行业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

本文内容来自对旧研究成果的重新编译。 原文请见文中引文

本文中关于数字货币的信息来自央行现有表态，可能与最终方案有出入

一、现行货币体系

我国现有的货币体系是比较典型的“央行-商业银行”二级银行体系，即央行向银行发行基础货币，银行再将基础货币作为准备金发放给居民（即银行以外的银行）工业企业、非银行金融企业、其他机构、个人等）发行广义货币（主体是居民在银行的存款）。

注意，银行发行广义货币时，并不是向居民发行自己的准备金（基础货币），而是凭空发行广义货币。 只有当持有存款的居民来银行取款时，银行才会动用准备金，将准备金（基础货币）交付给居民。

由于并非所有储户都会同时取款，因此银行发行的广义货币可能远大于银行自身的实际准备金。 这就是“不完备的准备金制度”。 比如，我国银行业目前基础货币只有30万亿元左右，但广义货币余额却站在200万亿元左右，是其6倍多。 央行通过法定准备金率等监管指标​​来控制这个倍数。

关于二级银行系统的具体介绍可以参考我们之前的系列教程《金融大表哥财政货币收支分析精要》。

但央行要求第三方支付公司（如蚂蚁金服的支付宝、腾讯的财付通等）一方支付公司后。 支付公司不得接受存款，因此居民存入支付账户的金额需要全额转入央行。 这时候，支付公司目前有点类似于拥有“全额准备金制度”的银行。 目前，这部分余额为1.34万亿元。

我们用一张图来呈现上面整个货币体系的结构：

以上①②③④均为居民持有的可快速用于支付的余额。 但③不计入M2，故①②④之和为M2。 对于这一点，我们认为是统计上的漏洞。 居民持有的具有支付等功能的支付账户余额应计入M2，应计入M0。

可见，目前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约为30万亿元。 这就是我国真正的法定货币，人民币，具有清偿我国一切债务的法定行为能力。 没有人可以拒绝接受它。 这就是“合法还款”。 但是，银行发行的存款，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币，而是一种可以从银行提取人民币的凭证，在法律上是不可以还款的。 也就是说，如果收款人或债权人怀疑其开户行将破产，则有权拒绝客户的银行转账付款。 支付公司支付账户余额是支付公司预收居民款项，是商业信用，是提取人民币的凭证，信用等级更低。

2.央行数字货币是现金的一部分

根据央行披露的数字货币相关信息，这种数字货币与比特币根本不是一回事，而是一种数字人民币，是纸币和硬币之外的一种新型数字货币，属于同一范畴如纸币和硬币。 上图的“现金”部分。 它本身就是真正的人民币，有法定的补偿。 我们认为称其为数字现金、电子现金、数字M0更为准确。

因此，这种数字现金根本没有改变现有的“央行-银行”二级银行体系，只是现金部分有了新的载体。

其实，数字现金本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，现在带有闪付标识的银联芯片卡都支持电子现金。 以下部分可能听起来有点像广告，但我们确实不收取广告费用。

芯片卡的芯片其实可以起到电子钱包的作用，就是把银行里的存款提取出来，但是不是以纸币或者硬币的形式，而是以电子现金的形式存在这个芯片里。 芯片中的电子现金与纸币一样。 它没有注册，不会丢失。 使用时，资金直接转入对方电子钱包。 它和纸币的传递很相似，只是双方都需要一个存储、读写电子现金的设备，比如这个芯片，读写电子现金的设备称为“读卡器”（其他设备可读写电子现金包括ATM、银行柜台读卡器等）。

上图来自移动支付网2016年的一篇报道，展示了一款便携式读卡器——“银联小额支付”终端。 可见，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新东西。 它已经存在很多年了。 现在最新款跟上图不一样了。 它显示在其官方网站上：

但是我相信，除了像我们这样的从业者银行从业人员能买比特币吗，估计大部分朋友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（其实我也没见过实物）。 可见这东西的市场认可度和推广效果不好，肯定是有原因的。

其实最大的缺点就是这个产品需要两个硬件支持：芯片卡（电子钱包）和读写设备。 如今，账户支付可以直接在手机银行或支付公司的APP上进行，无需携带实体银行卡，也没有人愿意携带读写设备。 不过这个缺点现在好像已经解决了，因为后来有了云闪付，也算是解决了硬件问题，直接在手机上就可以操作了。 手机可以作为电子钱包使用，可以存储电子现金，免去硬件的困扰。

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安全问题，即：电子现金的性质决定了它是存储在本地硬件（芯片或手机硬件）中，不像存款是记录在银行账户中。 那么，如果加密技术不够强大而被破解，电子现金就可能被复制粘贴，从而实现“双重支付”（一笔钱用于多次支付）。 当然，现在的银行卡芯片或者其他硬件都有着一流的加密技术，但是技术随时都在进步，坏人的技术也在进步。 没有人能保证它永远不会被破解，然后里面的电子现金就会被复制。 这和假钞不一样，至少是假的，而且复制出来的电子现金跟真品一模一样，都是真的，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。

此外，传统现金（纸币、硬币）的另一个优势是匿名性。 电子现金虽然是匿名的，但由于是从你的芯片卡上支付的，可能有办法追溯，所以现金的匿名性也值得商榷。

最终，由于以上原因，电子现金并未得到广泛推广。

这些安全、匿名等问题，经过先驱者几十年的努力（主要归功于数学和计算机技术），在非对称加密、分布式记账、盲签名等技术成熟之后（区块链是这些技术的核心） ，整合），有望得到更好的解决。

因此，央行新开发的数字货币虽然本质上仍然是电子现金，但仍属于M0和银行存量现金。 但由于采用了新的区块链技术（或者准确地说，它本身并没有使用区块链技术，而是像区块链技术一样使用了非对称加密、分布式记账、盲签名等技术），有望改善现有的一些问题，例如安全性在流通环节。 因此，它有其积极和进步的意义。

但是能不能大规模推广呢？ 这一点还是要看数字货币与大众银行和支付公司的账户支付的竞争，哪种支付更方便。 关于这一点，我们拭目以待。

3、对银行业影响大吗？

那么，我们或许还得考虑一个可能：如果央行数字货币在市场上走俏，发行量超出预期，相当于从银行提取了大量存款。 这对银行有什么影响？

在上述两级银行体系中，银行首先从央行获得基础货币，通常是通过向央行借贷再贷的方式：

其中，再融资需要支付利息，一般为2-3%（视类型而定，如MLF、SLF、再融资等），如果基础货币存放在央行，则收取的利息为非常低。 如果央行提取现金，变成手头现金，就没有利息收入。 所以，这个时候，银行是赚不到钱的，只好赔钱。

银行随后通过发放贷款和购买企业债券等渠道向居民住宅提供存款（计入M2）。

只有这样，银行才能获利。 银行对贷款收取的利率高于支付给存款人的利率，因此银行获取利差。 这是银行的主要业务逻辑。 目前我国由于账户支付的便利性，居民取款越来越少，M0占M2的比例很低。 因此，银行高高兴兴地维持贷款和存款，赚取利差。

而如果居民前来取款，比如取现款50元（纸币或硬币），银行要将从央行拿到的基础货币50元交付给居民。 然后报告变成：

此时看来，银行的利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。 毕竟存贷款规模变化不大。 但如果数字货币非常普及，居民持有的存款不多，都是拿出来持有数字货币进行日常支付，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。 比如上表，居民前来取款400元。 此时银行没有可供客户提取的400元基础货币，只好向央行借款350元进一步放款。

然后居民取出400元：

这时候在银行的表上，变成主要靠再贷款来支撑贷款，而且再贷款的利率明显高于存款（部分存款利率高于再贷款）贷款，但由于我们此时讨论的主要是用于支付结算的存款主要是活期存款，所以利率很低），因此，银行的利差被大大收窄，原有的业务逻辑被在一定程度上被摧毁。

这时候银行也会给客户提供电子钱包（以前是芯片卡，以后可能是手机里的APP），也会产生一定的成本（但是省去现金交割和库存管理的成本） . 当然，电子钱包让持有电子现金的客户仍然与银行有业务关系（如果客户持有纸币，则与银行没有关系），这增加了客户粘性，也增加了其他产品的营销机会和服务。 到其他收入。 但是，如果数字货币严格保护现金对银行的匿名性，也可能使银行难以掌握客户信息，失去营销机会。 那么整个过程中银行只承担成本，积极性肯定不高。 但好在央行官方表示银行从业人员能买比特币吗，数字货币推出后，即使居民大量提取现金，借贷功能仍在银行，管理层仍会尽量保证银行的积极性。

与此同时，央行也不得不大幅增加基础货币注入。 上例中，由于居民取现过多，多注入了400元。 最后，在二级银行体系中，体现在“现金”部分大幅增加，货币乘数大幅下降。 银行在货币政策传导中的作用减弱，利差大幅收窄。 这有点回到早期支付技术不发达，居民大量使用手持现金的时代。 当时的景象，可以参考黄达教授早期的钱币学著作。

当然，我们认为这不太可能发生。 因为，这需要数字货币的普及程度远远超过账户支付，这在短期内似乎不太可能。 而且，银行和支付公司的账户支付也可以引入区块链技术，其支付环节的体验和功能也在不断提升。

因此，数字货币仍然只是现金的一部分，现金在货币总量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，整个货币体系的现有格局不会有太大的改变。